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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月15日至11月2日，2012年度出租汽车行业中高星级驾驶员进行考评。截至目前，上海已有200多名五星级驾驶员。早在2001年，上海在全国率先开展出租汽车行业星级考试制度，当年年底，一共有55人被授予“五星级”荣誉证书。评了12年，五星的哥的数字仅多了100多名。

    究其个中原因，据记者了解，除了评定标准严苛，便是很多老驾驶员跳离了出租车行业。从2006年起，每年平均有1万名左右转行到其他行业，其中以服务好工作久的老驾驶员为多。初步估算，目前依旧在马路上奔波的上海首批五星级驾驶员不会超过两位数。

    本报记者 陈轶珺

    首批五星的哥之一

    当了18年“三无产品”

    开出租车十八年，跑过的路可绕地球30圈，人称“三无产品”（无投诉、无违章、无事故）。大众五星级司机顾鑫时就是这样一位小有名气的的哥。

    2001年上海首次实行出租车驾驶员星级考试制度时，顾师傅就是首批当选的五星的哥。10多年过去了，顾师傅依旧开着他的桑塔纳走街串巷。在大众公司内与他同批当选的五星的哥，有的退休了，有的内调坐了办公室，有的跳槽去公司做司机。依旧坚守在的哥的岗位上，只剩下他一人。

    在这个被称为“魔都”的城市如何能18年坚持做到“三无产品”？10月23日，记者跟随顾师傅感受了一回“五星的哥”生活。 

    早晨5点多起床，6点坐进桑塔纳出租车的驾驶室里，插上汽车钥匙打着火，再顺手将出门时灌好茶水的大旅行杯放到驾驶座旁边的空隙里。一年365天，不管刮风下雨，顾师傅的生活中有一半的早晨都是这样的状态。对于他来说，一年只有48小时，一天开车，一天睡觉，同行们戏称为一天“机器人”，一天“植物人”。

    上午9点，记者和他约在大众公司会合。在此之前，他已经做了三个小时的生意。为不影响顾师傅做生意，记者坐在了出租车后排左侧的“隐蔽”座位上。没多久，便有一位提着拉杆箱的年轻女子扬招。“现在出租车也有拼单？”女子疑惑道。记者和顾师傅赶紧向他们解释，好在女子并未介意，第一单生意做成了。 

    得知乘客要去虹桥机场，顾师傅连忙询问其身份证、护照有没有落在家里，需不需要再检查一遍？“我喜欢说话，一来是给自己和乘客解闷，二来讲讲上海我也有自豪感。”下车前，顾师傅提醒她拿好行李和乘车发票，“通过发票可以找到公司和我。”顾师傅说，他开车那么多年，有无数马大哈在车上落下随身物品，大到拉杆箱，小到手机钱包。于是，他就养成了提醒乘客的习惯。 

    尽管行业风光不再

    但他一直秉持“吃亏是福”理念

    “做的哥就得学会苦中作乐，把它当事业来做，也可以有成就感。如果一天到晚钻在钱眼里，老早心态不平衡了。”

    回忆自己18年前刚进公司，顾师傅满是自豪和满足，“第一个月工资1000多元，当时百元面值的大票少来兮的，我数了好一会。修理费、油费都是公司出，司机拿提成，多辉煌啊！”说完，他又有些感慨，“刚开出租车时的那段好日子，现在不会再有了。”

    说话间，去虹桥机场的客人已经下车了。记者本以为顾师傅会进虹桥枢纽排队等下一单生意，没想到他调了头，空车开出了虹桥机场。顾师傅说，去机场排队的一般都是奔着长途客去的，拉到个短途的客人，心里总是不舒服，有些个司机还会把气往乘客头上撒，他不喜欢这样做生意。

    送掉一单起步费的客人后，接下去的乘客要去南京东路步行街。车子一下延安路高架，速度就一下子慢了下来，停停开开，2公里左右的路足足开了近一刻钟。“堵车是我们司机最烦的，堵在路上等于赔钱。”顾师傅说，上海的堵车已经十分严重，平均每天有两三个小时浪费在上面。 

    “现金还是拉卡？”说话间，顾师傅突然扭头问乘客，得知对方付现金后，他翻起了计价器。“前面有点堵，我稍微绕了点路，所以就提前停表，少收几元钱。”乘客下车时很高兴。对此，顾师傅说，开车路上的小意外常有，但他一直相信吃亏是福的道理。 

    没开最好的车，份子钱一样多

    “五星”背后的荣誉远远大于实惠

    顾师傅转个弯，过了个路口，便有一对情侣扬招。情侣一上车，女孩突然拉着男友说：“快看，今天运气很好，居然碰到了五星司机。”男友接口道：“我是第一次遇到，你碰到过吗？”“没，以前看到过，自己乘是第一次，像捡到皮夹子一样。”情侣间的对话，让顾师傅有点不好意思。

    “我并不神秘，也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我和其他司机一样开着普通的车，每天接送客人；五星级没带给我什么太多的实惠，带给我的只是自豪感和荣誉感，还有我对自己的严格要求和自律。”顾师傅如此强调。

    的确，五星级司机虽然光荣，但工作条件并不特殊，他们并非开公司最好的车，也没有多少特别的待遇。就好比顾师傅开的不是世博途安车，只是普通的桑塔纳。他交给公司的份子钱也和其他司机一样。唯一的优势就是回头客比较多。

    7个小时只上了一次厕所

    干这行想要的回报更多是理解

    转眼已过中午，顾师傅开车回家吃饭。“以前我也跟其他的哥一样，找几个小饭店。现在不行了，这几年胃出了大毛病，每顿必须回家吃热菜热饭，不然保管给你看颜色。”

    下午记者又跟着顾师傅上路了。秋日的暖阳透过车窗照得记者昏昏欲睡，僵坐了半天感觉腰酸背疼，浑身不舒服。“不习惯吧，我们已经麻木了。我开双班车还好，还能休息一天。开单班车的司机更辛苦，每天在不足一平方米的位置上一动不动10多个小时，这种累是你们所没法体会的。其实抱怨归抱怨，但这一行做久了也有感情。”下午时，顾师傅聊起同行说，“很多司机很有爱心，高考时免费送考生、组成爱心车队帮助贫困家庭，都希望能为社会做点贡献。” 

    “这一行，真的不容易，我们只期望能够得到与付出相称的回报。这种回报不仅仅是收入，更多的是来自乘客和社会的理解。”顾师傅说。 

    因为还有工作，下午4点左右，记者跟顾师傅告别。从上午9点到下午4点，在这7小时内，顾师傅共上了一次厕所和吃了一顿饭，其他时间都紧握着方向盘。

    》为何上海五星的哥少？

    原因1 评定条件严苛并且还不是终身制

    上海是在全国率先实行出租汽车行业星级考试制度的城市，在上海，五星级司机非常“金贵”，像顾鑫时这样的第一批更是凤毛麟角。记者从行业管理部门了解到，行业标准要求高和考核严格，抬高了五星级司机入围的门槛，是令“五星的哥”稀罕的重要原因之一。

    第一，已具备四星级资格；第二，要有连续7年的出租车驾龄，且长期无交通事故；第三，要有较高的理论水平和一定的英语基础；第四，在规范服务的基础上，要达到具有特色的优质服务水准。

    目前在上海共有五星的哥200多名，其中大众88名，强生120多名，这两家公司占了上海“五星的哥”中的90%。记者了解到，五星的哥每年评一次，年限、英语、修车技能是卡住的哥升星最大的三道槛。“服务好、工作时间长的老司机英语讲不来，英文能过关的大多数是小年轻，年限不到车更不会修。反正不是卡这里，就是卡那里，能全部过关的，就特别宝贵了。”

    大众公司的相关负责人向记者透露，为了促进全行业出租司机文明素质及技能提升，上海这两年逐渐开始对劳模的哥、有重大突出表现者等免考升星，这一“特赦”政策让很多专业技能略有欠缺，但服务素质过关的的哥有了出头之日。

    不过五星的哥不是“终身制”。五星级的驾驶员同样要接受考核，实行的是能上能下、能进能出的流动制度。“如果五星级司机被乘客投诉或有违章等行为，则会被降星，甚至取消所有的星。”出租汽车管理处的有关人员郑重地告诉记者。

    原因2 或病或收入低，优秀司机不断流失

    出租车司机流失严重，是另一个令五星的哥身价金贵的原因。“十年前出租行业红火时，很多司机已月入3000多元了；可十年后，差不多还是这个行情。”大众公司一位负责人说：“乘客误解、黑车存在等，也一定程度上导致出租车行业留不住人。”

    “社会地位低”成了仅次于劳累过度、承包指标低等，最让申城出租司机们感到压力的原因。而屡打不绝的黑车，也影响了出租车行业的健康发展。

    从2004年开始，上海的出租车司机不断流失，2005年下半年合同到期的司机，流失率超过了30%；最近几年，每年行业流出司机5000名左右，约占从业人员的5％，其中以服务好工作久的老驾驶员为多。

    “经常有人劝我转行，有已经跳槽的同事拉我一同转行，更有乘客当猎头向老板推荐我做私人司机。”顾鑫时说，态度好、熟悉路、懂英语等五星的哥严苛的考核标准，居然也成了很多企业竞相挖角的原因。“五星的哥回头客中的商务客人居多，开车时跟他们聊聊，有时就能聊出个跳槽机会。”超八成的哥有职业病也使得很多老司机在迈入知天命年龄时不得不考虑转行的重要原因。高血压、胃病和腰椎疾病等困扰着越来越多的的哥。

    “现在公交司机可以55岁提前退休了，出租车司机还是得到60岁。其实我们的工作强度不比公交司机小，双班车驾驶员工作日很多都开近18个小时，单班车驾驶员是天天马路上跑，没几个人可以这样撑到60岁。”说这话的是曾有上海“最年轻五星的哥”之称的陶炯，如今他已经转行到大众公司内部担任行政工作。

    来自各家出租车公司的统计表明，50多岁是的哥离开出租车行业的高发年龄段，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司机舍弃4000元左右的出租车驾驶员工资，选择从事2000多元收入的企事业单位驾驶员，就是看中工作时间稳定。

    原因3

    奖金连年缩水
    星级考渐成鸡肋

    为了留住星级驾驶员，前几年上海各出租车企业相继推出了一系列优惠政策，按星级的高低每月给予不同的奖励。用很多的哥的话来说，在星级评定推出的头几年，这笔奖励是相当的诱人。“奖现金不算，还有住房补贴、出国疗养，而且奖金是每个月都有，公司出手还蛮大方。”回忆起那几年的好日子，一位老的哥眼中无限眷恋，“可惜”，他停顿了一会，长叹一口气，接着说：“这日子是不会再有了。”

    这几年随着出租车企业经济效益的下滑，这部分开支也在被不断削减中。给予星级驾驶员的奖励连年在缩水，五星级驾驶员相较于普通驾驶员而言已几乎无任何优势可言。

    “一个月最多比别人多拿两三百元奖励，其他的跟普通驾驶员完全一样，全部靠自己做出来。还有点好处是啥，就是回头客多点，但是这钱，也是我们自己开车开出来的。被投诉一样要处分。你说大家还有啥兴趣。更何况考试还要复习，看英语，天天开车回来动也不想动了，哪还看得进书。”大多的哥不再热衷，抱着“随便考考，能考出最好，考不出也无所谓”的心态参加星级的考试，这又使星级的哥的数量增长逐渐缓慢。

    》如何推动的哥当“的星”的积极性？

    提运价？减份子？ 各家都有一笔账

    上海出租车行业素以管理严格、经营规范著称，作为上海的文明窗口，屡见报端的也都是“的哥”拾金不昧、助人为乐的好事，被全国同行视为学习的楷模。而五星的哥无疑是这一行业中的“老字号”。谈起如何留住那些行业中的招牌，似乎每个人都有很多话要说。

    支招1：

    星级司机的奖金要提高

    “说句实惠话，最简单的方法，加钞票呀，钱多了吗？自然没人愿意走了，普通司机也乐意去考。”一位强生的哥如是说。

    大家都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是这钱怎么加，由谁加？一谈到这个关键问题，大家立马都无声了。

    支招2：

    坐星级司机的车要提高收费

    “在我们看来，最好就是提高运价。按照优质优价原则，调整‘一刀切’的运价，按照的哥的等级不同，收费略有不同，五星的哥的收费要比普通司机的高，主要负责接待重要的商务客人，以跑长途线路为主，这样做一差，收入肯定比普通的的哥要多。”出租车企业想到的一个方法就是涨价。

    单靠涨运价能留住五星的哥吗？显然，对于这个提议，五星的哥们根本不买账，他们担心提高运价只会造成更大的流失率。“运价涨了，人家觉得叫五星的哥要多花钱，没意思。我们生意反而比普通的哥差，收入只会更加少”，顾师傅希望，能够从出租车行业成本构成的其他环节去寻求压缩的空间。

    “一辆普通的桑塔纳3000，每跑300公里，司机至少要赚600元，其中150元为油费，200多元为上交公司的‘份子钱’，剩下的才算自己的收入。单就从出租车司机收入和他们实际创造的业绩对比，就可以窥见出租车公司占据了大部分的‘蛋糕’，他们还能亏？如果最后没有涨价，又降了司机的份子钱，这才是真正民意的体现。”一位曾经的五星的哥说。

    支招3：

    减少五星司机的份子钱

    市政协委员庄子群也认为提高运价，不能从根本减少五星的哥的流失。“真正该做是将的哥份子钱与工作年限相挂钩的机制。“这是减少流失五星的哥的最佳方法。“从事出租车司机这一工作时间越长，星级越高，所交纳的份子钱就越少，这样可以留住一大批经验丰富的老驾驶员。”

    但出租车企业却不答应，他们称，减少份子钱只会使企业更加面临效益下滑、服务下滑的困境。“一个企业不仅仅只有五星的哥，还有三星四星的，这是一个庞大的人群，减了五星的份子钱，三星、四星的流失怎么办？现在需要用到‘份子钱’的地方太多了。驾驶员工资、车辆折旧费、五险一金、管理费等10多项开支都靠着‘份子钱’开销。没办法，现在运价死的，标底死的，但是劳动力成本每年在涨，你怎么弄？你叫企业怎么弄？企业的租赁场地每年在涨，等于你的管理成本每年都在上涨。‘份子钱’再跌企业不要活了。”上海一家出租车企业的负责人向记者叹苦经。

    记者了解到，从2006年开始，上海已经连续四次调低出租车份子钱，累计每车每月降了1800块钱。出租车企业纷纷表态，已经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以后没有再降的空间。

    支招4：

    相关部门应提高星级补贴

    “既然行业推出了星级的哥的评定，那也应该对星级的哥进行相应的补贴，提高其工作的积极性。行业主管部门不能只评不奖，当然大家参评的兴趣不高。”一位出租车企业内部人士向记者发牢骚。

    据他介绍，其实在2001年上海在开展出租汽车行业星级考试制度前，大多数出租车大企业都有自己内部对优秀员工的奖励方式，而且企业的考评标准比行业的更严苛。

    》运管处

    五星的哥本就少而优，企业应拨资金留住好员工

    出租车公司叫穷，在出租车司机、乘客，甚至一些学者看来是言过其实，为了涨价，出租车公司有一千种办法可以说自己利润很小甚至处于亏损状态。

    “对于五星的哥，我们一直强调的是少而优的原则。”上海市运管处表示，“不能什么都让政府部门买单，如何留住优秀员工其实是企业自己该考虑的问题，企业应该拨出一定的资金，作为留住员工，稳定人心的开销。不能把这部分的成本也转嫁到政府头上。

    此外，作为的哥本身也要调节好自己的心态。”市运管处相关负责人说：“不要只会发牢骚，不要把开出租车当成一个高薪职业，心态放平一点，才能够快乐地工作。”

    记者了解到，市运管处对于的哥生存状态一直很重视。目前已建立了出租车司机与政府主管部门定期沟通的机制——定期召开出租汽车经营者、驾驶员座谈会，倾听意见，改进工作，以在第一时间了解“的哥”的诉求。上海也下发了《关于做好关心出租汽车驾驶员职业健康相关工作的通知》，进一步关心驾驶员的职业健康，切实减轻驾驶员的劳动强度，保障驾驶员的权益。

    此外，上海将在加大市场监管、优化行业服务的同时，抓紧研究行业发展中的深层次问题，在定价机制、经营模式、利益调节、劳动保障等方面开展研究，尤其是重视企业和驾驶员之间的利益调节，加强行业监管。

    ●出租汽车驾驶员星级划分为一至五级，其中一、二星级为低星级驾驶员，三星级为中星级驾驶员，四、五星级为高星级驾驶员。

    ●低星级驾驶员的服务卡正面以蓝色为底色；中高星级驾驶员的服务卡正面以红色作为底色。

    》市场现状

    的哥入行“门槛”一降再降

    或因年龄偏大，或因健康欠佳，或因不堪重压，大批老司机、好司机近年来纷纷转行。令上海出租车行业的服务质量出现下降，屡遭乘客诟病。“的确不能跟5年前比了。”一位业内人士说，“2005 年左右，出租车司机来源出现紧缺现象。从那时开始，不少出租车公司开始向本市郊区招收司机，郊区籍驾驶员占全行业比例则逐年上升。调查显示，截至目前，各大出租车公司郊区籍司机都占了总数的一半以上。

    但他们的加入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司机来源问题，却又带来了一些新问题：道路不熟、培训不够，加上从郊区来市区额外需要支付的租房等生活成本，成了导致司机服务水平下降、片面追求运营收入，甚至不惜违法违规的又一因素。

    更为严峻的是，随着郊区的开发，郊区籍司机“回流”的新情况也已经出现。各企业招人时“饥不择食”，几乎不设门槛，只要满一年驾龄，身体健康就行。招来的年轻新人也多数是独生子女。他们大都在糖水中泡大，缺乏吃苦耐劳精神，但不缺个性和脾气。培训好像走过场，一些新手不熟悉路况，少数人素质低下，影响了整体服务质量。

    “市区招不到人、郊区人难留”，当面对这样前所未有的招人困境后，一些企业担心管理过严，驾驶员流失，对驾驶员的一些不规范行为也就往往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某种程度上又加剧了服务质量的不断滑坡。